PI的父親:“不要被這些光影和故事迷惑,社會很復雜。”
PI幼年時就生活在濃郁的宗教環境中,兒時,PI的媽媽給他講印度教的神話故事,黑天的母親在小黑天的口中看到宇宙,毗濕奴是浮臥著的神,世界只是他的夢 境。印度教數不清的神個個都像超級英雄,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神話。少年PI被這些神秘而神奇的故事吸引,在夜裡用手電翻開畫冊,在祭祀的河邊目眩神迷。但是 理性的父親俯下身來,輕聲而鄭重地警告他:“不要被這些光影和故事迷惑,社會很復雜。”而來自父親的警告和教育後面還會一再上演。
PI:“信仰就像一座房屋、可以有很多樓層、很多房間。”作家:“那有懷疑的空間麼?”PI:“懷疑在每一層都占了幾間。”
少年時期的PI無端地深信多個宗教,於是PI既信仰印度教的毗濕奴,又信仰基督,後來還信仰伊斯蘭教,甚至還曾信仰猶太教。盡管這遭到了父親和哥哥的嘲笑:“你再多信幾個宗教,一輩子都不用上學了。”在父親來看:什麼都信,就等於什麼都不信。
但是在少年PI的世界裡,這些宗教不僅互相之間沒有矛盾和沖突,而且有多方面的指引令其覺得世界開闊,存在無數的神及無數的可能性。在他看來神只是以不同的面貌存在並指引他而已,因此他感謝印度教的毗濕奴指引他認識了主基督,又感恩主第三次化身成阿拉。
這句話是成年PI向作家解釋自己為何信仰多個宗教時的一個形象比喻,當作家反問信仰的房子裡是否有懷疑的空間時,PI的回答很篤定,當然有,懷疑在每一層都占了幾間,懷疑是信仰的一部分——父親所說的不要盲目接受,首先是理性思考?懷疑會讓信仰更有力量。
PI的母親:“科學讓我們認識外在的事物,卻沒有觀照自己的內心。”
PI的父親仿佛是科學和理性的代言人,他告訴PI:“我寧可你信仰我不認同的東西,也不要盲目地接受。首先是要理性地思考。”在他看來理性應該在信仰之 先,因為“科學幾百年來幫我們認識到的東西,比幾千年的宗教都多。”對此,新PI但虔誠的母親表示認可,但她補充到:“科學讓我們認識外在的事物,卻沒有 觀照自己的內心。”
PI:“我只是想跟它打聲招呼。”父親:“你把老虎當朋友?它可不是你的玩伴!”PI:“動物也有靈魂,我從它眼中看到了。”父親:“野獸就是野獸,你看它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兒時的PI出於好奇心,想要接近關在籠中的理察‧帕克,被父親及時制止。但對自幼信奉印度教的PI來說,一切生命都是神聖的,任何生物都是顯示神的存在的 偉大生命鏈條上的一環(因此,虔誠的印度教徒都是素食者),因此他相信眼前這只猛虎也有靈魂,也能跟他交流。但父親以老虎吞噬小羊這樣殘酷自然法則的演 繹,企圖告訴PI:猛獸就是猛獸,不是玩伴,更不可能是朋友。這一對話並不止於童年,而是一直糾纏在人與虎的關系中,糾纏在PI的內心。
他一方面感恩父親的教誨,否則他肯定不可能活下來;另一方面,卻為帕克隱入山林前的不辭而別而難過。他想證明與理察‧帕克之間的情感鏈接是真實發生的,並不只是自己的倒影。但老虎並沒有給他機會。
從“社會很復雜”到“首先要理性思考”,再到“老虎不是玩伴,野獸就是野獸”,雖然父親的理性觀殘酷地摧毀了兒時少年PI充滿魅力的純真世界。但是也正因 為此,他才能在日後與虎相伴的海上漂流中生存下來,彼時,他才後悔沒來得及感謝父親。他對信仰的理解,也從兒時的單純幼稚,升華為理性深刻。——因為這期 間經歷了種種的考驗,在考驗中信仰步步彌堅。影片開始的鋪墊看似冗長實則意味深長。
PI:“我突然意識到,我和理察‧帕克一樣,我們同樣缺乏現實體驗,我們都在同一個動物園被同一個主人養大,現在都成了孤兒,遵從主的意志生存下去。”
在一人一虎的海上漂流中,PI和虎漸漸由對峙斗爭到馴服交流,PI這才意識到他與理察‧帕克的共同點:“我和理察‧帕克一樣,我們同樣缺乏現實體驗,我們 都在同一個動物園被同一個主人養大,現在都成了孤兒,遵從主的意志生存下去。”這讓他對自己與老虎的關系有了新的審視,既非父親說的獵物關系,也非兒時認 為的朋友關系,而是一種共生關系。
PI:“沒有理察‧帕克我早就死了,對他的恐懼讓我保持清醒,照顧他的需求讓我得到意義。”
正如書中寫道:“有時我因為帕克的存在而高興,我心中的一部分不想讓帕克死去,因為如果他死了,那麼我就會獨自在絕望中生存,而絕望是比老虎更可怕的敵 人。”PI與虎的關系可以從幾個維度來理解。就像很多人感慨的那樣:人生和自我都不是用來戰勝而是用來相處的。有些東西並不合理但你必須相信;有些東西並 不牢固但你必須依靠。
PI:“我失去了家人,我失去了一切,我臣服,你還想要什麼?”
在一片暴風雨中,閃電撕開烏雲,露出一片金色。PI歡呼著贊美神的顯靈,並且扯開救生艇上的帆布,讓理察‧帕克也出來見神,看到的卻是它恐懼羸弱、惶恐匍 伏。於是PI轉喜為怒:“為什麼你要嚇它?”“我失去了家人,我失去了一切,我臣服,你還想要什麼??”當暴雨沖走了救生衣做的小木筏,他開始陷入絕望: “神啊,感謝你賜予生命,我已經准備好了。”
PI:“當你接受磨難絕望時,神一直在看著你,給你一個休息的機會,給你一點提示,讓你繼續走下去。”
這是PI在離開浮島時的自白,他說如果沒有遇到這個浮島,就無法生存下來;如果沒有發現牙齒的秘密,就會獨自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於是PI決定不管多麼艱 難,都要努力重返人世。這是PI在暴風雨夜的絕望之後,重新燃起希望。也就是那句You don't know the strength of your faith until it's been tested,愈是在考驗中,信仰愈發顯示其力量。神或許不曾顯靈,也不伸手搭救,但是它從未拋棄,以著它的方式來觀照、指引。
PI:“他是個很壞的人,但更壞的是,他激起了我內心的邪惡,我必須承認這一點。”
這句話是成人PI在講述第二個故事時,對凶殘的廚子做出的點評。也是很關鍵的一句台詞,內心的邪惡被激發,這才是最糟糕的。是懷揣希望與信仰,還是激起邪惡與仇恨,是決定兩個故事天壤之別的內在力量,或許這兩個故事,就像PI與虎一樣,都是一個硬幣的兩面。
PI:“我猜,人生到頭來就是不斷地放下,但遺憾的是,我們卻來不及好好道別。”
如果要評《少年PI的奇幻漂流》No.1台詞,這句應該毫無爭議。這句無奈又耐人尋味的感慨讓很多觀眾都印象深刻。淡定溫和的成年PI講到此處,也忍不住淚濕眼眶。
PI希望理察‧帕克說聲謝謝,謝謝這個讓他恐懼的猛獸一路陪伴他,幫他活下來。他想說“理察‧帕克,你永遠在我心裡,我愛你,上帝與你同在。”但理察‧帕克頭也不回地離開,就好象不曾與PI有過任何交集。
這裡的道別似乎並不僅僅是say goodbye,就像PI記不起和阿南蒂道別的情景,或許道別說的是不得不放下那些我們放不下的東西。
PI:“兩個故事你更喜歡哪一個?”作家:“我喜歡有老虎那個,因為那個故事更精彩。”PI:“所以,你跟隨上帝。”
在中年PI講完奇幻漂流版的故事,又講了殘忍重口的反轉故事之後,他特地強調了兩個故事的共同之處——船都沉沒了,他的家人都喪生,他都飽經磨難,而且無 法證實究竟哪個版本的故事是真的。在這種情況下,他詢問作家:“which story do you prefer?”注意這裡問的是喜歡而不是相信,也許很多人相信第二個故事,但大部分人都會更喜歡第一個故事。也許沒有信仰的人還是沒法因為這個故事就追 隨上帝,但我們都願意追隨心底的那份純真。
PI:“這取決於你,這個故事是你的了。”
影片最後,中年PI把故事都講完了,他的妻兒們也回來了。我們也從奇幻而殘酷的海上之旅被拉回到現實中。作家替觀眾們發出了下意識的感慨:“所以你的故事 最後是個happy-ending啦。”PI露出莫衷一是的微笑:“這取決於你,這個故事是你的了。”作者前來尋找的故事,PI給予的也是故事,既然是故 事,就有無限加工、編織、延伸、改寫的可能性。這話即是說給作家聽的,也是說給所有的觀眾的。PI的故事講完了,同時這個故事也是你的了。
因為這場冒險之旅並不只存在於遙遠的海上,也存在於每個人的內心和生命中。如果你是少年PI,你將如何選擇生存道路,如果你是少年PI,你如何與猛虎共存,如果你是少年PI,你將如何在災難、恐懼、陰暗的歷程中,達到自我救贖與自我和解?——這一切都取決於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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