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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銀行的 ——尼克·李森自傳(第二章)

第二章 巴林銀行
  巴林銀行在一七六三年由弗朗西斯·巴林爵士創建於倫敦。它是世界首家「商業銀行」。它既為客戶提供資金和有關建議,又像一個「商人」一樣自己做買賣--像其他商人一樣承擔買賣股票、土地或咖啡的風險。由於善於變通、富於創新,巴林銀行很快就在國際金融領域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它的業務範圍也非常廣泛:無論是到剛果提煉銅礦、從澳大利亞販運羊毛,還是開掘巴拿馬運河的項目,巴林銀行都可以為之提供貸款。但是,因為巴林銀行有別於大街上的銀行,它並不開發普通客戶存款業務,所以巴林銀行的資金來源比較有限。它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來生存、發展。  
在我於一九八九年初入巴林銀行時,它就是如此運作的。  
那時,該銀行的職員都持有證券交易許可證,透過閃爍著綠色字符的大螢幕,隨時報告全球每個股票市場上的股票價格。儘管如此,巴林銀行的運行原則仍然保持不變。  
在巴林銀行總部裡,裝飾著許多舊時的股票。它們都被用畫框裝演起來,掛在牆面上。這些股票面積很大,顏色多為綠色與褐紅色,股票中間刻有帶高頂禮帽的人及蒸汽火車的圖案。某一邊的下面還有波浪形的水櫻有人告訴我,早在一八○三年,剛剛誕生的美國從法國手中購買南部的路易斯安納州時,所有資金就出自巴林銀行。當時,所有流動現金的結算都是以棉花的價格和廢除奴隸制度對社會的影響為基礎的。  
儘管當時巴林銀行已有一個強有力的對手--一家猶太人開辦的、名為羅斯蔡爾德的銀行,它仍然是各國政府、各大公司及許多客戶的首選銀行。一八八六年,巴林銀行發行的「吉尼士」證券上市時,當時的情景可真是蔚為壯觀:購買該種證券的人手持申請表格,像潮水一樣湧進巴林銀行;結果,不得不動用警力來維持秩序。這和二十世紀八○年代英國電信公司發行股票時的情景頗為相似:很多人排隊等上幾小時,買下少量股票,然後再伺機拋出--等到第二天拋出時,股票價格可能已經兩倍了。  
在二十世紀初,巴林銀行已經得到一個特殊的客戶:英國皇室。由於巴林銀行在銀行業中的卓越的貢獻,巴林家族先後獲得了五個世襲的爵位。這算得上是個世界記錄。儘管我對巴林銀行的主人如何如何並不在意(它不過是為我提供了一個工作機會而已),但我還是對它的歷史有了一些瞭解。要說完全不瞭解其歷史,那是不可能的,因為無論走在哪條走廊上,你都會看到許多介紹性的文字和圖片--它們都在強調巴林的光榮歷史。  
在我剛到巴林銀行工作時,巴林家族中爵位較高的是艾錫伯頓勳爵;那時,他正準備從董事長的位置退休。他是瑪格麗特·柴契爾的好朋友,他使巴林銀行成功地當上了英國最大的公司BP公司偽董事長,同時也成為全球最大的二十家企業之一。巴林家族的另四名爵士分別是北布魯克勳爵(其祖先包括第一位北布魯克伯爵、也是印度總督;第一位艾德米·拉爾提勳爵)、瑞弗爾斯都克勳爵、克羅默勳爵(其祖父曾任埃及領事;其父親曾出任英國銀行行長,並在尼克森執政時期擔任英國駐華盛頓大使),最後一位是霍威克勳爵(其父親是英國派往肯尼亞的最後一名殖民總督;他自己則創建了巴林慈善協會,該協會控制著巴林銀行,已為慈善事業捐獻了大量的資金)。  
走在樓梯上,我還可以看到牆上掛著許多巴林家族成員的肖像,畫中的人都安詳地凝視我頭頂上方的空間。他們臉上流露出的神情,叫人覺得他們屬於那種經過世面、而且一切如願以償的人,而且他們對相隔一定的距離來控制他們家族龐大的帝國非常滿意。他們不必再親自動手了。他們已經僱用了許多和我一樣的人來為他們工作。這對於我,二十二歲、剛離開沃特福的尼克·李森來說,確實是件好事。我已做好為之工作的準備。為他們工作,我也可以得到很好的報酬。  
在同摩根斯坦利銀行一樣,在巴林銀行,我仍然在期貨與期權清算部工作,但是九個月後,我就發現,在倫敦總部我是很難發展的。那時清算部裡由我負責向一個級別相當高的老闆匯報業務情況。藉著這個工作機會,我留心觀察,明白了我至少要等上十年才能爬到他那麼高的位置。我對工作的興趣很快便消失殆盡,於是我提出了調動工作的要求。  
巴林銀行在八○年代獲得的一系列令人矚目的成績當中,最輝煌的一筆當數克裡斯托弗赫斯在日本創建從事股票交易的分部的做人業績。由於正逢日本股市開始大幅上揚,巴林銀行很快在該市場上佔領了一個非常有利的位置。在整個八○年代,克裡斯托弗赫斯都算得上全英國薪俸最高的銀行家--其年薪高達三百萬英鎊左右。儘管人們並不清楚其準確的數字,但是卻都知道,他的年薪確實有那麼高。這些報酬全都來自他的遠東地區所做的交易。日本是他開始發展的地方,但是在其他亞秒(各國或地區,譬如香港、新加坡以及印尼,他都已開展了業務,做著巨額的交易,人們稱之為「老虎」經濟,因為在我們看來,遠東是個奇妙的地方,在那裡工作可以迅速致富,可以享用廉價冰涼的啤酒,還可能會有像詹姆斯龐德那樣的艷遇。  
所以,我爭取到了到印尼工作的機會。但是到達雅加達之後,我很快就發現,巴林銀行的海外業務並不像傳聞說的那麼出色--那只是一種表象。在總部,我曾讀到過不少資料,誇讚它在遠東的業務手法新穎、經驗獨到、有極佳的顧客基礎等等,滿紙都是溢美之辭,而真實的情況都是:一團糟。在雅加達,巴林銀行甚至連一問辦公室都沒有。這裡的工作人員都在婆魯旁達飯店的一間客房的外面工作。巴林銀行擁有價值一億英鎊的股票,卻無法把它出售給客戶,因此也不能收取任何費用,因為股票的情況是一片混亂。而且,那些工作人員誰也不懂該如何讓一切變得秩序井然。他們只知道把那些票證隨意堆放到標準渣打銀行的地下室裡。我看到這些小山似的票證後--這些都是不記名債券,拿到這種債券的人可以馬上將它兌換成現金--我立即意識到,需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克裡斯托弗或許已經拿到了他那高達三百萬英鎊的年薪,巴林銀行也因為成功地打入了亞洲市場而備受讚美,但是在這些虛華的外表下面,卻是巴林銀行資產負債表上的虧空已達一億英鎊的事實。如果審計師要求嚴格的話,他們完全可以認為巴林銀行負債過多,這樣巴林銀行便可能失去聚積資金的機會。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對巴林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上的比例就會嚴重失調,就會使巴林銀行的借貸能力大受限制。  
在那間沒有窗戶、空氣稀薄有如地獄的房子裡,我整整花了十個月的時間,才把那些股票清理完畢,那是我生平做過的最艱難的一件事。巴林銀行的問題是它將一定的股票賣給投資者,又購入同樣數額的股票來維持平衡。但是它所拿到的票證卻與要買的票證不符。一九八九年股市下跌以來,當年認購了巴林銀行股票的投資者卻找出各種理由來拒絕付款。主要的幾條有「類別不對」、「票面設計俗不可耐」、「證明文件有問題」等等。這些理由全都是事實。  
在那十個月裡,我每天都在堆成山的文件中開掘出一段短短的進山之路。我終於弄清了哪些銀行與巴林銀行有過業務往來,然後找出相應的票證和有關的證明文件。接著,我便四處奔走,向各家銀行索取報酬。在去各家銀行的路上,我都是步行的,手裡提著裝滿各種票證的帆布包。如果有人搶劫我的話,他們很容易就可以拿到價值數百萬英鎊的票證,並且可以馬上將它們兌換成現金,在印尼發行的票證全都是「不記名證券」,其作用如同普通支票。所以,不論流通到誰的手裡,它們的價值都是一樣的。我願意的話,我真可以帶著那些證券逃到南美去,如此,我這一輩子就可以不必工作了。  
在到達雅加達之前,我在香港停留了一個月。儘管人人都說香港是個好地方,但是和雅加達比起來,我還是痛恨這座城市。在人人都愛去的「賽馬」酒吧,我見過一幫自以為是的經紀人、銀行家。這些人認為自己是上帝對全世界的饋贈。他們在酒吧裡誇誇其談、旁若無人。他們異常自負--自負得毫無道理。相比之下,雅加達太美妙了:這裡沒有那種以為自己生來就是為了統治這個世界、而其他人則應為他們賣命的前殖民主義者。這裡的酒吧裡只有玩彈子遊戲、喝啤酒、安安心心過日子的印尼人。  
最初,巴林銀行曾告誡過我,離開飯店時一定要他們的司機蒂羅開著有空調的車來接我。這樣,我便不會有在步行被打劫或被謀殺的危險了。但是,我卻發現,在雅加達根本不存在這些危險。所以,我經常獨自出去晃蕩,就像我是在家鄉沃特福一樣。我常常在酒吧裡玩一種叫做「勝者上」的彈子遊戲,同那些和我一樣技藝高超的當地人在凌晨三點時一決高下,同時也決不肯輸給任何一個西方人。  
在雅加達度過六個月後,巴林銀行給我派了三名助手。起初我對此並不在意,但是當我走進我們的地下工作室時,卻看到了一名美麗的金髮女郎。她正瞪大眼睛看著小山似的票證,顯然是太吃驚了。  
「到底是派我們做什麼來了,」她問,「難道是叫我們把它們都燒了嗎?」  
「我已經處理了一半了,」我告訴她說,「你真該看看我剛來時的情景。」  
她名叫麗莎·西姆斯,在肯特郡長大,這是她第一次到國外工作,我一向自信能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感情,但是麗莎卻真的讓我驚奇不已。  
到一九九○年聖誕節,我們已將巴林銀行的收支差降低到一千萬英鎊。審計師們也認為,巴林銀行的資產負債表已不必受這些債務的影響。當時高達一億英鎊的負債記錄也可以從電腦中刪除了。克裡斯托弗赫斯在獲得同樣成績後無疑得到了一百萬英鎊的報酬,但我和麗莎並不在意。無論如何,我們的工作卓越有成效,我們倆已經在熱戀之中。  
一九九一年三月,我回到倫敦。從此,我被視作期貨與期權結算方面的專家。我有耐心、有毅力、又善於邏輯推理,所以我相信自己終能解決任何問題。我一直低著頭,我並不害怕別人向我提出一些最愚蠢的問題。但是,在巴林銀行的倫敦總部裡沒有人敢提出愚蠢的問題,以免當眾出醜。其實,在我看來,那些看似簡單、愚蠢的問題恰恰是最難回答、最讓人深感知識匱乏的問題。  
一九九一年,我整整一年都在視察巴林銀行在歐洲和遠東的業務(差旅費自然由巴林銀行支付)。我陪著銀行負責發展的托尼·狄克作了一次環球旅行,四處尋找巴林銀行發展的新機會。我們到過法蘭克福,建議在這座城市裡設立辦事處,以便打入正在成長的歐洲市場。我們也到過香港和馬尼拉。下半年,我們抵達新加坡。  
那時,巴林銀行已在新加坡國際金融交易所(sIMEX)佔有了一席之地,但是並沒有開展多少業務,巴林銀行新加坡分行擁有大約七十名員工,他們做著買賣在新加坡上市的股票、做市場調查、向客戶提供資金管理服務、銷售銀行辦公設備等工作,但他們不具備做期貨交易的能力。如果有客戶要求買賣期貨或期權,他們都另找其他的交易員。這樣,巴林銀行便失去了一筆筆佣金。托尼·狄克和我便建議他們充分利用在SIMEX裡的位置,並配備充足的人手,以便抓住良好的發展機會。  
在雅加達獲得成功後,總部便承諾說可以在海外給我安排一個適當的職位。在一月份和二月份,托尼·狄克和我一直在討論新加坡分行的情況,於是我便提出說我願意到新加坡去開展業務。托尼向詹姆士·巴克斯談了這件事--詹姆士是巴林銀行南亞區經理,他也聽說過我在雅加達獲得的成功。  
三月,托尼·狄克終於回來告訴我說,董事會認為新加坡分行確實需要我,而且,如果我不去新加坡,那裡的業務將無法開展。他們希望我能在新加坡分行成立期貨與期權交易部門,並且讓它營運起來。我將出任總經理、招聘交易員及後勤人員,也將賺到很多的錢。聽到這個消息,麗莎和我都非常興奮。十天後,我們舉行了婚禮。  
我有點無所適從。大家都坐在我身後,隨意地交談。喧鬧聲突然沉寂下來,我知道那一定是因為她已經到了,這時,我的表弟約翰看見門口有人給他打手勢,便俯下身開始彈奏風琴。我幾乎聽不見音樂,只站在那裡,與觀禮者一起靜靜地等待。大約在麗莎走到教堂中間時,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轉過頭,看見她正和亞歷克一起走過來。她似乎不是在走路,而是輕輕地向我飄過來,她挽著亞歷克的胳膊,雙眼正視著前方。我幾乎暈厥--麗莎太美了,我沒有仔細觀察她的禮服,我只是覺得它是一件象牙色的絲質華服,像一大片白雲,拖著她緩緩向前飄動。她離我越來越近了。我覺得彷彿有一個力場正向我靠近,將我一點點向後推動,我完全停止了呼吸,血液從大腦流出時,我才本能地做了個深呼吸。  
麗莎在我身旁站住,透過她的面紗,我們四目相對。我們倆都微微有些受驚。對她的愛太深,所以我幾乎不敢衝她笑一笑。她顯得那麼美,又有些蒼白虛弱,就像一個磁娃娃似的。這時,和煦的陽光從我身後的窗戶射進來,照在麗莎的臉上,她向我微微一笑,我看到了她紅潤的雙頰。穿著象牙色禮服的麗莎手持一束顏色鮮艷的鴦尾花,頭上也插著不少鴦尾花。我想,用紅、黃等鮮亮的顏色來與其婚紗柔和的象牙白搭配,是麗莎的一貫風格。站在她身後是她的伴娘:她的妹妹娜廷我的妹妹沙莉以及瑞淇、妮娜(後面兩位的年紀小一些)。她們都穿著飾有白色花邊的綠色天鵝絨上衣和格呢裙裝。  
我們面對牧師。我全神貫注地看著麗莎,所以我沒有聽見他致歡迎辭,也不知道第一首讚美詩什麼時候響了起來。因為正是封齋期,我們不能用鮮花來裝點教堂,唱詩班的席位也空著。但是,早春的陽光照耀著麗莎,她手中和髮束中散發出來的花香溢滿了整個教堂。  爾後,我們走出那小小的教堂,來到它那並不太高的諾曼塔邊,和聖愛德蒙德王、殉道者們站在一起。風吹動女賓們的帽子,差點刮走亞歷克的禮帽,大家都暢快地笑著,同時用手按住帽子,又扯住裙子,不讓它被風吹起來,在給我們拍照的約翰打開他的不銹鋼相機套(該相機套上有用來存放鏡頭的小孔),然後對準了我們,他在小孔中放了一些加伏特加酒的橘子果凍。  
彩紙像雲彩一樣灑在我和麗莎的臉上。我看珀琪把她手提包中的彩紙發給每個人,同時高興地笑著、叫著。最後,我們沿著礫石路走出教堂,經過墓地,到了一棵栗子樹下。栗子樹剛剛開了花,白色的花朵像一個個錐形冰淇淋,在綠色的樹葉之中隨風起舞。我們停下腳步,又拍了一些照片,然後便坐上那輛老勞斯萊斯。這是輛非常豪華的轎車,後座用皮革製成,十分舒適。我和麗莎面朝車後玻璃窗坐著,看人們興高采烈地向我們揮手,看他們用手抓住帽子,看他們點燃香煙,看他們將婚禮上用的紙塞進手提包,看他們四下拍照,看他們跟著車跑上幾步。最後,我們駛上馬路,將他們留在了後面。司機是個大個子,鬍子雪白,他說話很有海明威的風格。  
「恭喜你們。」他說。之後,他再沒說一句話。  
我和麗莎看著對方,兩隻左手握在了一起,於是,兩隻新結婚戒指便在一起閃爍光芒。  「嗨!李森夫人!」  
「嗨!感覺如何?」她笑道。  
「到鄉下兜風是個不錯的結婚旅行方式。」  
我俯身去吻她。我擔心會碰壞她那精心梳理的頭髮。但是,接觸到她的雙唇時,我聞到了她頭上的花香--那種感覺實在太美妙,可以令人忘卻一切。  
「亞歷克先來!」我們站在一起準備照相時,約翰叔叔大聲說。大家都樂了。我看見女孩們搓著手,想讓自己暖和一些。  
麗莎和大家一起開心地笑著。穿著薄薄的結婚禮服的她顯得那麼從容自在。女士們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我真是大惑不解。這和男士們穿禮服不同,因為我們總是穿著這種衣服,參加一個又一個的婚禮;而新娘們結婚禮服一生只能穿一次。儘管它隆重得像參加舞會時穿的晚禮服,但新娘們穿著它,卻總是非常自在。  
經過草坪,我們走進附近的一家修建於喬治時代的飯店,來到舞廳。我原來想,一定要記住新婚之日的每一件事情,可是,整個下午和晚上的事情都變得模糊不清。我發現那是因為教堂裡的儀式在我腦海中不斷浮現,揮之不去的緣故。即使是在和別人談話時,我也在下意識地回想起教堂裡的情景:我和麗莎肩並肩站在一起,度過了我們此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我深愛參加婚禮的每個人,但我最鍾愛麗莎。經過當眾宣誓,我們倆從此確立了一個秘密而特殊的聯繫。這種聯繫旁人無法破除也無法理解。  
亞歷克與珀琪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在我們的婚禮上,他們的招待非常周到,非常出色。  「我是有失去女兒的感覺,」亞歷克在致辭時承認,「但是,我也為她高興,至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白馬王子。」接著,他宣佈了我和麗莎將去新加坡住上「半年到兩年」的消息。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我環顧四周,逐一看看我的親人和好友們。我和麗莎會想念他們的。我們會回來的,但是我們彼此要分離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我站起來致辭。可是剛剛開頭,說了句「我和我妻子,」大家便拍起手來。麗莎確實對人們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致辭完畢之後,亞歷克的朋友約翰走到樂器旁邊,彈唱起《電話訴衷腸》。我和麗莎滑入舞池時,大家都跟著唱了起來。  
兩曲下來,舞池裡已擠滿了人。我們一直跳到了凌晨。  
唯一的一個意外事件發生在艾力克張身上。他是我在巴林銀行的同事,同時是我們的一個朋友的丈夫。  
「今天過得高興嗎?」麗莎問他。  
「比我自己結婚時還高興。」他說。  
他的話一字不差地傳到他妻子索尼亞的耳朵裡。索尼亞是個身材龐大的女子。聽見丈夫的話後,她衝著他跑過來,並假裝要揮拳揍他。不幸的是她沒有把握好距離,結果她丈夫的臉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他「轟」地一聲倒了下去。後來,由兩個人架著他,才把他弄到房間裡去了。  
第二天,我們駕車到維克多利亞,搭上了去威尼斯的東方快車。在威尼斯的西普裡安尼飯店住了三天。在威尼斯,我們每天都愉快地徜徉在它的各條街巷、大小廣場,欣賞那粉紅色的房子與高聳的教堂。我們把硬幣投進圖片綵燈,看那或藍或紅的招貼廣告畫突然亮起來。我們在聖馬克廣場喝酒。然後在三月料峭的寒風中擁抱對方,等飯店的汽艇將我們從水路送回去。一周後,我們脫下冬裝,飛往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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